80年我上着小学四年级呢。本来该是上五年级了,76年我才6岁,那时侯儿童可是祖国真正的花朵,哪家有了学龄儿童,老师们总是为祖国的未来着想挨家动员送孩子上学,于是我家隔壁小学的老师亲自登门要我上学。可惜我不想领这份情,以老师会揪学生耳朵为由死活不去,父母拿我没有办法,于是我又多快活了一年,继续和伙伴们在铁轨上用烂泥巴糊上大号铁钉等着过路的火车把它压成小刀子。
有个网友那句话我觉得挺对:作为最早出生于70年代的人有必要随手间记下从小到大的心情,要不,过几年,真的会忘记的。村上也说过记忆这东西确实有些不可思议,总以为一辈子不会忘记的事情到头来却眼睁睁地看这它一日一日地模糊了,说不定每个人体内真的都有一个叫记忆堆的昏暗场所,所有宝贵的记忆统统堆在那里,化为一滩烂泥。
其实我们这一代挺尴尬,60、70年代的大风大浪没我们什么事儿,充其量只记得一些红卫兵上街的影子,即使是早熟的人,76年看见那个万人痛哭的场面也只是假装老大地对弟弟妹妹说:别闹了,毛主席死了,地球要完蛋了;而80年代的改革开放更没赶上趟,半大不大的屁孩,还只能跟着满大街喇叭牛仔裤的后面手舞足蹈:“燕舞燕舞,一起歌来一片情~~”,还记得那时候流行的大、小号收录机基本上清一色三洋(呼呼,咱们携程的MM吴洋是不是挺自豪?!),那时侯,开始赚钱的属于50、60年代的人们;90年代?稀里糊涂的时代,就象何勇的八字评价:不伦不类,文化倒退。整十年大家都活得跟鸡毛似的满地乱飞,难怪孟京辉把他的电影命为《象鸡毛一样飞》!到了21世纪,更是莫名其妙,一窝蜂大家全小资了,细一琢磨,不对呀,还没怎么发财呢,怎么就全姓资了呢?!
看了贾樟柯的电影《站台》,挺PF丫对那个年代的诠释,到位,有思辩。后来知道小子原来也是70年出生的,感情丫早熟。我跟丫差不多早熟,那时侯尽看些《收获》、《武林》,对了,那些年有一本杂志叫《山西青年》巨火,大家伙儿都看,因为总会有一些现在看来应该叫“小资”的东西。金庸就甭说了,谁没有躲被窝里打手电筒看《射雕》的经历?没办法,书就一套,几十号人排队等着看呢,先看了下册再看上册的也海了去了。
后来听老贾描述那时侯同学见面是这样的:见面第一句肯定是傻XX之类的对骂,然后是打一下对方,然后再开聊。还有就是你去同学家,同学正炒菜呢,你在一边看着,他炒完了菜才闷闷说一句“回来了?”,哈,就是这感觉。
说到读书就得谈谈性,因为那时侯性的启蒙只能来自于书。鲁迅说他在书的字里行间、边边角角看到的是“吃人”二字,我们那个时候看到的是一个“性”字,呵呵虽然夸张一点。父母、学校是不可能了,毛片也是80年代末才能费劲艰难看到那么点片段,所以书,特别是文学书,按陆川的话说是把一批名家比如王安忆、王蒙、张贤亮这拨人的作品当色情文学给读了。其中我最喜欢看《绿化树》。想想也是,那时侯才多大点,里面的伤痕难以充分体会。
不过,我们已经进步了。陆川和他老爸有一经典玩笑式对话:
“我们这一代是从《红楼梦》呀、《三言二拍》呀拼凑出来的性知识,你们呢?”
“我们?在田间从农场老农工嘴里听来的。”
呼呼!
80年代的记忆片段中有一点不能忘记,那就是挨打。挨父母的打不算,男孩女孩都常事儿。说的是街头挨打。
那时侯似乎街头混混特别多,70年代末还是一水的绿军装,前呼后拥如过江之鲫,群架天天有,看谁不顺眼就是一顿揍;到了80年代服装换成了大翻领、喇叭牛仔裤,游荡的人群可没有多少改变。我这年龄的,放学回家没少挨打过,那时侯经常幻想自己就象超人(借用,那时侯还不知道那个穿一身SB西西的服装的什么超人呢),单枪匹马打得那帮烂人哭爹喊妈求我饶命。我挺感激这段经历的,要不我能有今天这丰富的想象力?!
所以成长在80年代那个时侯啊,
虽然街上有小痞子、小流氓,但是也穿过喇叭裤、烫过鸡窝头;
虽然同学中肯定有这么几个叫国庆、卫东的,但是也跳过霹雳舞、唱过港台歌曲;
虽然吃过2分钱的水冰棍、看过五分钱一场的《小兵张嘎》,但是也肯定看过5遍8遍的《少林寺》;
虽然拍过纸包、用铁丝和皮筋做过纸弹枪,但是也玩过《魂斗罗》、《超级玛莉》;
那时侯啊,我有一个笔记本(纸的)专门用来抄流行歌曲,国庆回家翻储藏间我还见到来着,居然哼哼出一首不再听过的《美斯乐》,呼呼!
那时侯啊,我们学校是重点中学,有一个“极其现代化”的电教房,有几台估计是086的电脑,整个中学基本上每个同学只摸过一次电脑,谁也想不到10多年后的今天我们每天都在用着它;
那时侯啊,女孩子天天怀疑自己身上www.31myhome.com出现的任何一点红斑,男孩子都希望自己长得象高仓键;
那时侯啊,还有追过山口百惠,学过霍元甲,羡慕许文强,人人手里一把飞刀个个是加里森敢死队员,全民南斯拉夫;
还有“休息,休息一下吧”的光头一休哥,以及“偷去吧偷去吧新时代的偷吃(东芝)”、而且绝对模仿过阿童木紧握双拳拔地而起;
还有跟着没头脑和不高兴想象过去的“未来”也就是今天的“现在”的现代化生活;
还有“严打”,还有流氓罪,还有严打枪毙的多半是地盘上打扮最靓丽时髦的小年青;
总的来说,80年代是一个什么都新鲜的年代,用一句烂了的话:阳光灿烂的日子。那时侯是真的比较浪漫,而且是很纯洁的那种,爱情浪漫,追求纯粹,生活简洁,是一个充满幻想和憧憬的时代,人们看重的是未来,强烈的时代感熏呛得我们只有一个方向,那就是对未来尽情膜拜。这一点也就决定了我们在骨子里面是梦想和浪漫多于现实的一代,以至于在21世纪的今日主义潮流中,不管我们已经多么现实,总是多少有点迷惘。
所以比起80年代后出生的一代的“绝对冷漠”来,我们多了一点温情,也因此多了一点生存的难度。
所以比起80年代后出生的一代的“绝对前卫”来,我们多了一点怀旧,也因此多了一点生存的快乐;
所以比起80年代后出生的一代的“绝对自信”来,我们多了一点尴尬,也因此多了一点生存的软弱;
所以比起80年代后出生的一代的“绝对唯我”来,我们多了一点互助,也因此多了一点生存的关爱;
所以比起80年代后出生的一代的“绝对财富”来,我们多了一点疲惫,也因此多了一点生存的懒惰;
所以比起80年代后出生的一代的“绝对今天”来,我们多了一点梦幻,也因此多了一点生存的宽容;
来自70年代,绚丽在80年代,挣扎于90年代,腐烂的21世纪。惊情400年,开棺的瞬间不过如此。
樊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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