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
上班之前,先要填写各种表格,其中一项是体检表。我拿一张表 格,和大批的打工仔、打工妹们老老实实的镇医院门口排队,等着 医生用一根根冰冷闪亮的针头,刺进我的皮肤,抽取暗红的、带着 沫子的鲜血,检验我们是否健康。
看见过禽流感给鸡抽血检验吗?
看见过SARS给猪抽血检验吗?
密密麻麻排着队,捋着袖子、伸着胳膊、瞪大眼睛等待抽血,在身 上盖上“检验合格”的标签,成批送到工厂的流水线上的人们。其 中有我一个。
大学时代,玩世不恭的我一直游离在大队之外,而那次学校组织鲜 血,我却义无反顾的报了名。自己的鲜血,能奔流在别人的体内, 拯救一个自己永远也不可能认识的生命,拾是一件多么玄妙的事 情,它至少让我们知道,除了吃饭、造粪之外,我们至少还有对社 会有用的地方。
而此时,我没有任何感叹,只有默默等待着医生把针头插进体 内,看着血缓缓的流进针管,带着无数小小的气泡和血沫。
血,不总是热的。
八十二
面试我得男子叫做周旭光,也是我上班之后的领导,我在稽查科作 文员,其实这个科就我们2个人。入厂的第一天,发了工作服,安排 了宿舍。买了一张凉席,一个枕头,一个水桶,我就正式落在了关 外的工厂里,成了几百万打工仔、打工妹中得一员。
入厂前两天是入厂教育,包括厂史教育,其实就是老板的艰苦奋斗 光辉历程教育。在深圳,大一点的工厂都有宣教科,企文科,其 实,就是肩负着给新入职员工洗脑的工作,让大家老老实实干活, 不许乱说乱动。
讲师的名字忘了,总之好像最后一个字是“乐”。我们就叫他“可 乐”讲师吧!讲师声情并茂的向我们描述了老板的发家史。东江塑胶制品厂是老板亲兄弟四个人搞起来得,主要是老大带头, 我们都叫他“大老板”。大老板年纪不大,五十左右岁,原本就是 本地人,文革的时候,广东穷的一塌糊涂,大老板一家兄弟多,不 但混不上老婆,简直连饭都吃不上。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 晚,大老板悄悄的潜入了香江,不知道他原本是去摸鱼还是捡贝 壳,这些事情已经无从考证了,反正大老板一个猛子扎下去,在边 防战士的枪声中消失了,等到他一口气拼命游了好久,露出了湿淋 淋的脑袋喘气的时候,这个广东青年农民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传说 中得圣地——香港。
香港并没有给大老板留下什么香的回忆,刚刚偷渡上岸的大老板, 只能打黑工。在一个塑胶制品厂当搬运工。生性勤恳的广东农民性 格让大老板很快学会了操作机器,变成了一个操作技术工。但是, 吝啬的厂主就像周拔皮一样,不但每天不给大老板等一些工人饱饭 吃,反而让他们加班加点的工作,同时还要给他们家里打扫卫生, 溜狗,买菜。
“可乐”讲师深情的描述着,一个偷渡到香港的广东青年农民如何 一遍溜狗,一遍和狗抢着狗罐头里面的食物。后来,大老板积蓄了 几个小钱,开始自己作塑料盆、塑料板凳等小东西,后来慢慢和别 人合股搞了一个小厂,后来自己买断所有股份买了整个厂,再后 来,风光的回乡认亲,投资办厂。其偷渡客的身份也转变成了爱国 港商了。
八十三
来看看这个中等规模的塑胶制品厂吧,让大家知道什么叫做深圳民族资本家和 工厂主。
工人——生产线上大概1000多人,加上保安、采购、后勤、办公室等,共计
1500多人。
建筑——自己的宿舍楼6栋,经理级别以上管理人员宿舍楼4栋。 厂区——六万七千平方米厂区连同仓库,八排高大厂房环绕,办公楼矗立中 间。
设备——上百万一台的注塑机、啤机,有四五十台,200万一台的进口注塑机械有三十
多台 。算算光是大型机械设备就足有2亿2千多万的身价,还不包括多如牛毛的周边配套机械。
业务——经营范围涉及塑胶模具、精密塑胶制品和自动化设备加工。产品主要
出口欧美等几十个国家和地区。是海尔电视机、冰箱、洗衣机外壳的
主要供应商。
管理——正在准备通过ISO9000国际认证。
八十四
百万富翁,这个称号早就过时了,在深圳,有房、有车的人们那 一家没有百万身价?千万富翁希罕吗?在深圳,大家小巷和你擦肩 而过,那个穿着短裤、踢啦着拖鞋,叼着牙签的黑瘦广东男人,很 可能家财千万。脱下自己的裤子数一数自己到底长着多少毛?深圳 的千万富翁,比我们的屌毛只多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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